第六百三十三章 光的两面性
我被骗到缅北的那些年 by 破金
2024-9-26 21:18
婚礼前两天。
“挂高点,挂高点,许爷说了,布热阿的婚礼一定要盛大,一定要花团锦簇,给顶棚转圈都挂满彩色的花团……”
“对,把气球吹完了散落在地脚线附近……”
酒店宴会厅,穿着绿色军装的绿皮兵正在忙碌着,厉歌从前线回来到现场操持,全佤邦几乎都在期待着这场喜宴。
佤邦,太需要一场盛大的喜宴了。
此刻,我推开了宴会厅的大门,穿着西装走了进去。
“爷。”
“许爷!”
绿皮兵看见我以后,十分亲切,在他们眼里,我就是佤邦的救世主,是亲手撕开了黑暗、为佤邦迎接阳光的人。
“辛苦,辛苦啦。”
我从绿皮兵身边面带笑容的走过,偶尔还会阅兵一般拍拍他们的肩膀,甚至还能在我与对方进行肢体接触后,看见从他们的眼眸中闪过的一丝亮光。
这时,厉歌发现了我:“爷,这么点事您怎么还亲自来了。”
他笑嘻嘻的跑了过来,很显然,这是战场上轻松战争东掸邦之后,遗留下来的喜悦被顺延到了婚礼前夕。
“你小子。”
我指着他说道:“一看就是打东掸邦的时候没怎么费劲,咱们打邦康那工夫,你们这伙人可没有这种笑脸。”
我是来检查会场的,布热阿的婚礼我怎么可能不上心?
只是,这帮绿皮兵一看我来了,将我围在了中间,叽叽喳喳汇报起了战场的情况,其中,厉歌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。
“许爷,那不一样。”厉歌有点不好意思的笑道:“打邦康的时候,咱们是以弱战强,那……生死未卜啊。”
“打达邦,央荣师长三板斧下去,东掸邦兵基本上都不想打了,让我们追的抱头鼠窜!”
哈哈哈哈哈!
周遭绿皮兵不停欢笑着。
“爷,就连心气儿都不一样。”
我纳闷的问:“怎么不一样?”我记着,打邦康的时候我许诺了重金奖赏,可打达邦,却没有提前许诺,而是临时起意。
“爷,咱佤邦军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战了,打完这一仗,咱们就能安享太平,回家安心享受您给所有人创造的大好局面。”
“谁不想老婆孩子啊?谁不想陪伴父母啊?”
“可我们穿着军装呢,许爷您指到哪我们就得打到哪,这是咱们佤邦的荣耀!”
他们不想打了!
这不是打不打东掸邦又或者打不打金山角的问题,这是连年的征战让所有人都身心俱疲,是诸葛武侯在天府之国最担心的……军无斗志!
诸葛亮为什么非要出祁山?
什么理想?什么一统天下,在这些高尚的问题之前,他最害怕的,是极具限制性的‘惰性’。
如果蜀汉没有刘备这个所谓的‘大汉正统’作为信仰,你看他们入蜀几年之后能带出来多少人!
士兵就会问你:“已经够吃够喝了,为什么还要打仗?”
这个问题,不正是眼下佤邦所面临的么?
以前的佤邦,被黑暗覆盖,军阀之间相互征战、抢地盘是人性,如今你都把这黑暗撕碎了,还引入了进出口口岸,从东边来的商人给出高薪招聘佤族,改善了生活后,谁不想每到黄昏月下烫壶酒,谁还愿意夜黑风高拎着枪?
我看向了最底层的普通士兵,问道:“你们,都是这么想的么?”
没心眼的大头兵当即点头:“都是这么想的!许爷,我们向您保证,要夺回佤邦所有失去的土地,立下不世功勋,把您永远扛在至高的王位上,守护着您的荣耀!”
他觉着他说这番话无比提气,他觉着他可能是这群士兵中最有理想的人,乃至于他说完话周围的人都投来了崇拜的目光……
而我,到这一刻才明白,哪怕你已经混成了自己人生当中的主角,也没办法为所欲为!
因为这样的军队我根本不敢派到东掸邦的地盘上,我怕派出去之后,立即形势逆转,到时候,连央荣都控制不住。
“好,好啊!”
我得笑,得像是感受到了他们所有人的忠诚一样,欣慰的拍着他们的臂膀。
可这一切,不是我想要的!
我终于明白手持权杖、原本是骷髅的自己在拥有了血肉之后为什么是死亡状态了,那是如大包总这种人都对抗不了的无力,佤邦这片土地上的士兵没有‘一统天下为己任’的豪情壮志,更没有几千年来在脑海中‘根深蒂固’的‘统一思想’,他们认为的‘伟大’仅限于佤邦之内。
我,却正在因此感到害怕,像是光芒之下正在滋生一股我无法操控的力量,宛如亲眼看见有人在阳光里晒暖后,躺在暖洋洋的世界睡去,偏偏,他还穿着军装!
太可怕了,只要这东西成型,我,将对其彻底的无能为力。
我想,我看到了诸葛武侯曾经看到过的世界了。
这是需要几千年的历史底蕴才能对抗的,绝不仅仅是一己之力能够抗衡的。
鹰酱足够强大了么?
可你看看他们派出去打仗的士兵在军区里什么样?
乌烟瘴气、恶意横生,有个女兵就得闹出点丑闻来,为什么?
因为他们没有信仰,更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跨越半个地球飞到另外一个国家去打仗。
现在,再细想想鹰酱家百货大厦让遥控飞机给撞了的事,还觉着那是‘恐怖分子’干的么?
如果说这件事是个阴谋,那么,接下来的战争,是不是马上就顺理成章了?
“行,你们先忙,我还有点别的事。”
我微笑着,转身离开了宴会厅。
士兵诧异的看着厉歌:“长官,我说错话了么?”
厉歌也正在纳闷的望着我的背影,在我还能听到话音儿的时候回应道:“哪说错话了?咱们说的不都是好话么?再说了,咱们都是许爷的兵,谁说许爷坏话咱们也不能同意啊。”
“别瞎琢磨了,许爷那种大忙人忙点不是应该的么。”
他们永远不懂,他们以大头兵的身份所能看见的视角,和顶层是永远不同的。
“喂?”
“我,许锐锋。”
“听说你儿子被东边留下了,还得念三年书啊?”
“莱登,孩子上学那是好事,你吭叽什么玩意儿?”
“那什么,我有个事,你给办一下……”
几天之前,木棉的赵炜给我发了一条视频,当时我正在打达邦,怕影响军心,就把这条视频摁在手机里骂了一句‘你他妈在作死’后,没有告诉任何人。
如今,是时候了。
酒店门口,我看着提前贴出来的布热阿婚纱照,站在那巨幅海报面前,在夜空下微微低下了头,说了句:“对不住了,兄弟。”